文|燕鸿波
“三月八,吃椿芽”。
清明过后,老屋的香椿树上抬头便见芽儿缀满枝头。
芽叶红如玛瑙绿如翡,棕红配着青绿,幽幽清香弥漫在空气中——这是独属于时节的馈赠。
“头茬椿芽最金贵”,母亲念叨着这句话,搬来梯子,将一簇簇嫩芽摘下。
刚摘下的椿芽先经冷水浸泡,焯水后,冷水再冲凉,清洗工作才算结束。
椿芽的吃法有很多——腌、炒、煎、炸,全凭个人喜好。
因是头茬的缘故,头一道必是现采现煎的椿芽煎饼:
刀刃分开紫红的暮色,露出内里的翡翠芯子,和着金黄的蛋液搅出琥珀色的糊。
锅烧至微微起烟,倒入凉油。
母亲筷子不停,搅拌着盆里的椿芽,像是一个优雅的指挥家把它们带入合适的节奏。
起承转合之间,白醋和盐在母亲的指挥下,适时地加入这场演奏。
母亲并没有停下,椿饼定好型后,小火转中火,锅子似银蛇左右来回摆动。
饼子在这场华尔兹里演出的第一幕渐渐接近尾声。
只见母亲手腕轻抖,一个巧劲,椿饼飞离锅身,空中一个翻身,锅底再次传来椿饼悠悠扬扬的歌唱。
刚出锅的椿饼泛着油星,咬开焦脆的外皮,椿芽特有的香气混着蛋香在舌尖展开,烫得人直哈气也舍不得松口。
另一份切好的香椿,自然是要凉拌的。
白瓷碗里码着切好的老豆腐丁、蒜末、辣椒面,顶上堆着翡翠似的椿芽碎。
油烧到八分热,“滋啦”一声泼下去,香气直扑鼻子。
到底顶着“开春第一鲜”的美名,一进嘴,便让人欲罢不能。
再配上几个暄软的白馒头,一餐下来,吃得心满意足。
吃得多了,母亲也会炸些椿鱼儿抑或腌些椿菜来换换口味。
在北方,关于椿芽,还有着“常食椿巅,百病不沾”的说法。
谷雨将至,老树抽新芽。
母亲的白发与紫红的椿芽在风里轻颤。
灶台炊烟袅袅,四十年的光阴都融在这缕熟悉的辛香里。
忽然懂得,所谓“百病不沾”的不是椿芽本身,而是代代相传的,这份对时令的敬重与珍重。